柴火是火

人是一种两栖动物,同时生活在物质和精神世界中。

Glassglow玻璃辉 「第十五章:Destiny」

楔子点这里



简介:2017年,Merlin决定发动战争创造“阿尔比恩最危急的时刻”,于是他骑着龙出去溜达一圈向麻瓜们公布了魔法。


第十五章:Destiny

02.


       四天后,亚瑟带梅林回了家。

       “他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出院前他反复告诉所有人,“只要我们回家,他就会醒过来了。”

       他们回了格拉斯哥的小公寓。格拉斯哥属于王座事件被疏散的城市之一,因为潜在的安全隐患没有被排清所以尚未开放,和爱丁堡一样,这儿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莱昂将车开到布坎南街时亚瑟叫停了车,说是到熟悉的地方转转或许会有帮助。莱昂一时间找不到轮椅,亚瑟也不肯用,说是对颈椎不好,莱昂没办法,只好任亚瑟背着梅林在空城里走,他跟在后面慢慢溜车,始终和两人保持五到十米的距离。王座事件之后气温降回了夏季寻常温度,不热,但也绝算不上冷,可亚瑟担心忽冷忽热会把梅林冻着,就给他穿了件长袖外套,仔细地把拉链拉好、帽子翻出来才拽着梅林伏到他宽阔的背上。他每走一步,梅林搭在前面的两条胳膊就荡一下,亚瑟也不急,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偏着头跟梅林耐心地说话。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街,亚瑟就这样把梅林背回了家。

       一个礼拜后,珀西瓦尔去看他们。他走到门口,敲了足足五分钟才把门敲开,亚瑟来开门的时候衣着整齐,袖子挽了起来,满手都是泡沫;亚瑟见到他连连道歉。

       “对不起,我们正在洗澡……”一边说一边闪到一边让他进来。

       “那我先去厨房把东西放下。”珀西瓦尔拎了拎手里两个巨型购物纸袋,“别管我。”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亚瑟真没管他,珀西瓦尔也不见外,他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该放的地方。根据盖乌斯的说法,梅林虽然吃不了东西,却似乎可以直接从亚瑟身体里获取能量,这让亚瑟一点也不敢怠慢,厨房里摞了一落营养食谱。珀西瓦尔买了鱼,他把它们掏了内脏洗干净,腌上的功夫处理了蔬菜,蔬菜处理完隔壁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然后是电视声,又过了一会儿,亚瑟进了厨房,想给他泡杯茶,珀西瓦尔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把另一杯递给他。

       亚瑟露出很抱歉的表情,低头喝了一大口。

       “莫甘娜让我捎些文件给你。”珀西瓦尔取过红匣子。

       在亚瑟自己的坚持下,他开始重新接手一些王座事件的后续工作,莫甘娜琢磨着这事儿可以多少分散他点精力,就时不时扔一些无关痛痒又不会花什么时间的事给他做。根据她的说法,她才对当女王上瘾,可不想没几天就交了权。

       亚瑟翻了翻文件,问了几件事,珀西瓦尔注意到亚瑟处理起正事来,那副国王的样子又回来了,尽管他穿着衬衣和最普通的长裤,全身上下洒满了水珠。他们说了几句,然后珀西洗了手,两人改去书房讨论,珀西注意到他们进入书房后亚瑟带上了门,像怕这种烦心事会吵到梅林似的。他们谈了大约九十分钟,期间亚瑟一直时不时瞄着表,谈到大约第四十分钟时,亚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问珀西要不要再来一杯茶,珀西说谢谢,亚瑟就去倒茶。他拿着两只空茶杯到了客厅,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珀西将书房门推大一点,发现梅林在沙发上。亚瑟蹲下身,握着梅林的后颈把他扶起来,然后他坐到他身后,让梅林靠在他身上,接着他开始揉他的关节,活动他的小臂、大臂、小腿、大腿,用熟练、麻利而温柔的手法捏梅林的脖子,这一过程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然后他放梅林躺下,慢慢捏他的胯,捏完了从一旁取来个垫子,帮梅林改成侧躺,最后他摸摸梅林的脸,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才重新起身,拿着杯子去倒水添茶。

       亚瑟回来的时候,珀西瓦尔假装自己刚刚在看书,亚瑟把茶杯递给他,珀西说谢谢,然后他们继续讨论。

       四十分钟后,亚瑟又离开帮梅林做了一遍按摩,这次换了珀西瓦尔去倒茶,倒完了他站在两人身后看,亚瑟一边做,一边跟他解释:“盖乌斯说他不能老一个姿势,不然待久了,会落下病根……”

       又过了两天,“因王座事件累垮”的亚瑟回到了公共视野,重新入主白金汉,虽然大部分事都还是莫甘娜在处理,不过他也重新履行起国王的责任。莫甘娜在白金汉的卧室和格拉斯哥的公寓里放了一对消失柜,方便亚瑟随时见到梅林。大局已定,危险已经解除,疏散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国,其中就包括格拉斯哥的居民,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走到公寓就是不明智的了。

       莫甘娜满脸小得意地向亚瑟展示了柜子后亚瑟谢得十分匆忙,在柜子里连钻了几个来回后却还苦着脸。

       “格拉斯哥的人一回来,我就不能带梅林到户外晒太阳了。”

       “我说老弟,知足常乐懂不懂?”莫甘娜斜他。

       “懂。”亚瑟这话说得很没诚意。

       “你也可以带他出去啊。”莫甘娜抱起手臂,“告诉大家这是我爱人梅林就可以。”

       “很好笑。”

       “我说真的。”莫甘娜告诉他,“你等着,再过两天,你就该痛哭流涕地跪在我面前感激上苍赐予了你一个美貌聪明的姐姐了。”

       “你有办法叫醒梅林?”亚瑟立刻问。

       “没有。”莫甘娜告诉他。“不过我有办法让全世界的人都接受他。”

       “这不可能。”

       “创造力,老弟。”莫甘娜敲着他的脑袋,“创造力。”

       几天之后,莫甘娜公主将王座事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原来那位真正的战争点火者老梅林早已死于五年前,而在峰会上将自己交出去的那位是老梅林的孙子:梅林。这位年轻的梅林对于自己祖父发动战争感到十分痛心,只一心想着要找个机会赎罪才好。谁知道阴差阳错,竟然在去年九月将格林威治宫事件中受伤的亚瑟王子捡了回去,在互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两位少年性情相合、干柴烈火、倾心相爱,直到梅林几个月前得知亚瑟身份才动了念头要放手离开。在一路辅佐,帮亚瑟完成了希尔内斯、巨石两件事,助爱人重登王位之后,梅林坦白了身份,与亚瑟分手、变成了公众看不见的默默无闻的小美人鱼,而亚瑟深知公众绝不可能接受梅林身份,为了保护爱人和知道这一切的好心的格温订了婚,他开始义和,不仅仅为了所有人,也是想弥补梅林祖父犯下的过错、解开梅林的心结。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刺杀,或许两个彼此深爱的人会就此错过,然而正是那场刺杀让梅林明白要想亚瑟活得长长久久,就必须用点火者的死亡给战争一个尽头,无奈祖父已逝,梅林只得利用生来就比常人强大数百倍的法力给自己做了伪装、装扮成祖父的模样,这才有了峰会上自首那一幕。

       而如今为了救不列颠,梅林自愿作为祭品贡献了灵魂,亚瑟为了救他,把自己的灵魂分给了爱人,这就是前些日子国王“重病”的真正原因。而现在,重伤的梅林依然没有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或者还能不能醒来。

       “你在走一步险棋。”莱昂看完这个故事后评价。

       “我在替他们俩解决终身问题。”莫甘娜得意地翘着自己的指甲,“我叫乔治配了两人最好看也最恶心的一张照片,你等着吧,这个故事再怎么狗血,也总会被买账。”

       莫甘娜这话说得一点儿不错,把十七年战争的鲜血变成一大盆狗血,能让人产生一种刀中带糖的错觉。特别是白金汉宫的莫甘娜公主发声以后,一位名为“高级女基司”的作者在某知名A字打头同人网站开始以梅林和亚瑟的故事为蓝本连载一部名为《Destiny》的小说。这部小说的内容比白金汉宫的版本劲爆得多,故事里说眼前的亚瑟和梅林实际上就是六世纪那两位著名的国王和法师,剑栏之战后梅林向亚瑟坦白自己有魔法,亚瑟说:我知道,我想我一直知道……两人轻轻吻别,亚瑟重伤离开,被基哈拉预言会在“阿尔比恩最需要他的时候归来”,于是梅林等待,在阿瓦隆湖畔孤独地等了一千五百年,一千五百年后,再也等不下去的老梅林发动了战争,只为要亚瑟回来。

       在高级女基司这个故事流传开前,曾有不少人质疑过白金汉宫的版本,也曾猜测老梅林与梅林实际上是一个人,然而等《Destiny》以席卷之势横扫全球,大家又一致认同这个故事太扯,还是白金汉宫的版本真实些。

       就这样,没过多长时间,世界范围内已经几乎没有人再恨那个沉睡的梅林。由于盖乌斯放风出去,说倘若梅林或亚瑟再遭遇什么不测,那梅林附着在亚瑟王座上的那部分灵魂会如何行动可不好说,也没准儿人家阿萨一生气,带着些热量去大西洋彼岸拜访一下黄石;黄石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全面爆发能引起生物大灭绝的超级火山。当然也有人质疑过这种说法,说这是无稽之谈、危言耸听,不过既然沉寂了上亿年的亚瑟王座都能死灰复燃,那么中古魔法究竟还能做什么谁也说不准儿。有了这个实实在在的威胁后没几天,全世界的吃瓜群众还是决定不去招惹狗血故事的两位主角而是继续吃瓜看戏,对亚瑟和梅林,他们敬佩他们的英雄气,同情他们一波三折的感情,特别是不列颠人,自从某些“亚瑟看梅林”、“亚瑟照顾梅林”、“亚瑟祈祷沉睡的梅林醒来”等照片流出后,许多人恨不得把两个勇敢、漂亮又苦苦相爱的大宝贝儿捧到心尖儿上来疼。有人把网名改成了“今天梅林醒了吗”、“今天亚梅HE了嘛”、“梅林不醒不改名”,还有人建立了专门的亚梅网站,一本《Destiny》完结后两个月重印了二十五次、被翻译成了十七种语言,而让人们惊讶的是,向来雷厉风行的莫甘娜公主竟然对此睁只眼闭只眼,随着网上那位高级女基司赚钱去。

       而在三次元中,梅林成了亚瑟王每次露面绕不开的话题,人们总是很乐意得知这两位的最新信息,粉红色的八卦总是能安抚被生活践踏的疲惫的心。大多数时候亚瑟都回答得十分耐心,可人家要是问久了问多了,他就会露出一种被网友称为“我家梅林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干吗怎么想喝茶”的表情,弄得“霸道国王”爱好者们一阵子兴奋。

       “你说大家怎么都买账了呢?”有天吃饭的时候高文又想起了这事儿。

       “你说除了这两个人又好看又相爱这两个原因以外?”格拉海德说,“我觉得,大家可能觉得这是一种战争结束的象征。”

       “象征?”

       “战时同性恋违法。”莱昂说,“亚瑟和梅林在一起了,没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觉得:噢,战争到这里真的结束了。”

       “有道理。”高文点着脑袋,“兰斯,你记不记得我早就说过,等亚瑟和梅林一和亲,麻瓜和魔法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我是个预言帝。”

       “他们居然相信白金汉宫的版本而不是高级女基司的版本还是让我有点意外。”珀西瓦尔说。

       “我倒不觉得。”高文晃着脑袋,“一千五百年,这种感情别说做到,有多少人会相信真实存在?”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可能我也不会相信。”兰斯洛特公正地说。

       “伊连,格温还好吗?”莱昂忽然想起这事,自从白金汉公布了“真相”后,格温的公众人设就变成了国王身边最善良的朋友,而所谓的订婚,自然也是不了了之;虽然亚瑟同意格温继续住在肯辛顿宫,不过格温自己倒主动搬了出去。

       “她会好起来的。”伊连说,“这种结果对她来说也算意料之中……”

       “现在一切解决了,就盼着哪天梅林醒过来,咱们这个故事也算有个happy ending了。”饭吃到最后高文总结。

       众人附议。

       然而无论外界怎么看、怎么说,亚瑟和梅林这边,倒是始终没变过;对外界来说,梅林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对亚瑟来说,梅林是他的生活。

       梅林昏睡八个月后,亚瑟对梅林发了火。那是一次爱尔兰访问,通常情况下任何访问亚瑟会带梅林一起,他会把他安排在房间里,然后自己去开会。可爱尔兰那次是当天去当天回,所以亚瑟就狠了狠心,把梅林留在了格拉斯哥让他安心睡。结果国王专机刚刚飞过爱尔兰海,轮班的伊连就一个电话打来,说梅林发烧了。伊连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亚瑟命令飞机掉头回去,二十分钟后,国王回到了公寓,这时候客厅里已经围了一圈人,而梅林已经快烧到了四十度,嘴唇上全是裂开的一条条血。兰斯洛特正拿棉签蘸水给他擦,盖乌斯给他又用魔法又吊水,高文从不列颠另一头赶回来,一趟一趟地往梅林脸上换冰布,那些冰布都是乔治和格拉海德用家里的冰箱做的,一块块叠得方方正正。

       亚瑟当时眼圈一下就红了,接着就发了火:“靠!你气我没带你就醒过来自己说啊——你他妈自己发烧算怎么回事!”

       下一句腔调就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应该带你一起去,我以后一定带你一起去——梅林你别吓我、我求求你别吓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太贪心……”

       亚瑟说着用自己的脸紧紧贴住梅林烧红的脸,直到盖乌斯拿着氧气面罩回来才将软绵绵的梅林稍稍松开。在那之后他不停地探着梅林的额头、脖子和手臂,他将梅林的衣袖挽起来、衣摆撩上去,一寸寸用手心手背贴上他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吸走梅林所有的热量和自己所有的绝望。

 

       十五分钟后,梅林的烧退了。

       亚瑟对一屋子的人道了几圈谢,可除了他,没人觉得梅林病好和他们有关。亚瑟又陪了梅林十分钟,然后才给爱尔兰那边拨去电话。虽然爱尔兰总统对此绝不感到愉快,不过总统夫人倒是颇有一番感慨,于是被耳旁风吹得风中凌乱的总统也就缓和态度、借机和亚瑟拉近了一下私人关系,并把会议推迟到了第二天。然而会议终究是没开成,因为都柏林原本出席会议的高官后来几乎无一例外地在床上躺了两个礼拜,爱尔兰方面查来查去,发现事情源于那些原本准备用于国宴的变质的三文鱼。

       虽然谁也不能说这和梅林那天突如其来的发烧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一个昏睡了八个月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三文鱼品质如何,不过这件事发生后,格温就彻底放弃了亚瑟。而亚瑟也动了放弃的念头,某天他跟莫甘娜说他不想当国王了,他再也不想去任何没有梅林的地方。



       “为什么梅林还没醒?他体内的灵魂不是已经合格了吗?”

       “我不知道。”老御医说得很坦白,“也许他的灵魂离开身体太久了,也许他们还处在融合期…...古往今来没人这么做过,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所以梅林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是不是?”

       “……是。”

       莫甘娜不说话了。

       “不过现在看来,值得欣慰的一点是亚瑟似乎不会老,所以我猜梅林在世一天,他们就会一起活一天。”

       “这正是我担心的。”莫甘娜揉着太阳穴,一口一口喝着老人倒给她的安神药剂,“再这么下去他会垮的,一边照顾梅林一边不耽误国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总想面面俱到,哪一边也不放弃,可……”

       “为了梅林,他会注意身体的。”

       “我知道。”莫甘娜说,“可‘注意身体’对他来说已经是一项额外的任务了,这根本不能缓解他的精神压力。”

       “其实我觉得除了梅林发烧那次,亚瑟还挺平静的。”

       “可现在才过去不到一年。”莫甘娜反驳,“有时候我总忍不住想,如果那两个人一直这么活下去呢,如果有一天,咱们这些人全都老了、去世了,只留他们两个呢?”

       盖乌斯想了想:“那样他们还有彼此。”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梅林昏睡的第二个冬天,他们一起过圣诞节。官方的过完了以后,一伙人用门钥匙去了伊索尔德和特里斯坦位于尼斯湖区的别墅。一进屋两位主人就拉着手,给大家展示手上的戒指。

       米希安惊喜地叫了一声,“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伊索尔德甜蜜地挎着特里斯坦。

       “怎么连我们都没请?”高文撅着嘴。

       “哎,是一时冲动——不是指订婚,是求婚,求婚是一时冲动,”特里斯坦解释,新婚让他变得柔和了许多,说话也不再满是刺儿了,“然后她就答应了。”

       “快讲讲。”米希安催促,伊索尔德对她眨眨眼,两人手挽手进去了;剩下的人由特里斯坦招待。别墅有三层,虽然挤了点,不过每个人都分到了房间。选的时候大家都让着亚瑟,让他先选,亚瑟看了看屋里几位女士,被莫甘娜一句话顶了回去。

       “别想多了,我们这是在照顾智障。”

       “你这是在侮辱国王。”

       “好吧,我们这是在照顾智障国王。”

       “亚瑟,选一间梅林喜欢的吧。”莱昂及时插话。

       亚瑟瞪了这家伙一眼。

       图纸是伊索尔德画的,标注了每个房间的特色,比如“书柜里有全套《哈利·波特》”,“窗帘是深红色”,“可以看见北边湖区”。

       亚瑟看了看,最后选了阁楼那间,那间的标注是“有斜开的天窗”。

       亚瑟选完,高文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是房间里第二个智障吗?”莫甘娜问他。

       “我要是不承认这话才是真正的智障。”高文笑嘻嘻地说,“我要‘可以看见北边湖区’这间,”一边说一边用手肘捅兰斯洛特,“这样没准儿哪天在窗边伸懒腰可以看见怪兽。”

       “那我要‘苏萨最喜欢的房间’这间吧。”米希安和马修交换了一下眼神,“苏萨是伊索和特里斯坦养的一条小狗……”她开始给马修解释。

       其他人选房间的功夫,他们几个选好的先上了楼,楼梯是旋转楼梯,多少有点陡,亚瑟背着梅林走在最前头,高文和兰斯洛特跟在后面。

       “对了,你们家那群柯基怎么样了?”高文问亚瑟。

       “白金汉有人看着。”

       “不带过来凑凑热闹?”

       “你要想热闹,就自己去抱。”

       高文和兰斯洛特到了,亚瑟他们还要再往上走一层,高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着兰斯先进了他们屋。

       两分钟后,大家选完了屋子,伊索开始从一楼给大家送热茶,端着茶盘来到阁楼时门半掩着,她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亚瑟恰好在说话。

       “……旁边是一个深棕色的柜子,柜子上有个很漂亮的台灯,灯罩上画着米老鼠……”

       亚瑟开门的时候,伊索尔德才醒过来,她有些发愣地把茶盘往前一递,“我带了茶。”

       亚瑟谢过她,接过茶盘放到一边桌上,伊索尔德带了两只杯子,亚瑟先倒了一杯给她。

       “奶还是柠檬?”

       “柠檬,谢谢。”

       伊索尔德坐下来,等亚瑟把茶递给她,她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才说:“你们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可以再拿条毯子吗?”亚瑟问,“梅林的手有点儿冷。”

       伊索尔德点点头,“过会儿我再把壁炉烧旺点,如果你们想换房间,我和特利的卧室在一楼……”

       “我觉得梅林会喜欢那扇斜开的窗户。”亚瑟这样回答。

       然而伊索尔德还是不放心,几分钟后她下楼时又跟特里斯坦说了一遍这事,莫甘娜这时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格拉海德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一边吃着莱昂递来的刚洗好的葡萄,听到这话赶忙对伊索尔德摆手,“不用管我那个老弟,他每次背梅林都开心着呢。”

       “可他这么背上背下的,虽然梅林看上去不重……”

       “相信我。”莫甘娜对她说,“他巴不得梅林长胖点。”

       伊索尔德最终听了莫甘娜的话,不过依然不是很清楚梅林现在的情况,“所以我需要准备几个人的饭?”

       莱昂数了数,“你们两位,亚瑟和梅林,高文和兰斯洛特,珀西和伊连,格拉海德和乔治,米希安和马修,除此之外就是莫甘娜和我……”

       “梅林不吃东西。”莫甘娜打断莱昂的话,“亚瑟也只吃一人份。”

       “他吃一人份够吗?”特里斯坦问,“听说梅林和他共享……”

       “够了。”莫甘娜说,“他试过吃两人份,坚持了两个礼拜梅林一斤肉都没长。”

       “梅林瘦了。”伊索尔德有点心疼。

       “也许是因为亚瑟瘦了吧。”莫甘娜猜,“我帮你们做饭吧,毕竟有这么多张嘴要喂,我还没学过什么烹饪咒呢。”

       “听说你也能脱杖施法?”伊索尔德来了兴趣。

       “是。”莫甘娜说着站起身。

       “我也去。”莱昂跟过去。

       “你觉不觉得自从莱昂追到了莫甘娜就变得格外婆婆妈妈?”高文看着他们的背影问兰斯。

       “谁说他追到我了?”莫甘娜一边走一边喊了一声。

       高文目瞪口呆,“潘德拉贡家的听力怎么这么好……”

       莫甘娜回头对他嫣然一笑,消失在了拐角。

       吃午饭的时候亚瑟没有把梅林背下来。饭吃到一半,窗外飘起了雪。当年坦博拉火山爆发时整个北半球都被扩散的火山灰影响,出现了罕见低温,而1816年更是成为了史上著名的无夏之年。王座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五个月,不过不列颠并没能从灾难中完全恢复,从十月中旬开始,许多地区就已经出现了雪花。时值圣诞,一场场雪变得更加猛烈、频繁。吃完饭后,大家打了会儿牌,莱昂连输三局,高文赔了莫甘娜快五百英镑,每次莫甘娜露出微笑,格拉海德就急得冒汗,兰斯洛特干脆不玩,坐在高文的沙发扶手那里看热闹,偶尔给高文支个招,却个个都是损招。

       “你到底是哪边的?”后来高文气得把他从扶手上推开。

       莫甘娜笑得更愉快了。

       四局之后,高文不玩了。

       “溜了溜了。”一边撤一边摆手,“再玩儿下去,娶兰斯的钱都没了。”

       莫甘娜洗完牌,嗒嗒嗒在茶几上磕,“有人想替高文受死吗?珀西?伊连?”

       伊连连忙摆手,“我没钱。”

       珀西干脆举起两只手,摆了个投降的姿势。

       “老弟?”

       亚瑟从窗前收回目光,“什么?”

       莫甘娜扬扬手里的牌,“来玩儿一把,也许你把家底赔光了梅林会气得醒过来指着你的鼻子骂呢?”

       这种玩笑除了高文,也就莫甘娜敢跟亚瑟开。

       亚瑟想了想,还真来了;他的心思明显不在这儿,不过一局下来,莫甘娜倒是输了一便士给他。

       “嘿,女王陛下输啦!”高文举着那枚硬币满屋子跑了一遍,像马拉松似的嚷嚷得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有本事你自己跟我来一局?”莫甘娜笑着问他。

       高文立刻咂嘴,“我才不来,我又不是你弟弟。”

       亚瑟勉强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亚瑟的胜利倒是给了格拉海德莫大信心,他吵着要再来一局,还把乔治拉去当军师。

       “其实打牌就是个数学问题。”乔治往那边走的时候说得一本正经,“只要算准了概率……”

       “可怜的乔治。”兰斯洛特低声评价。

       “可怜的乔治。”高文附和,揽着兰斯的肩膀笑弯了腰。

       七八分钟后,乔治满脸黑线地离开了客厅。

       又过了一会儿,特里斯坦从外面回来了,问大家想不想去湖边走走。

       “东边那些湖区结冰了,我们这里有冰鞋,或者你们想去踩雪也行,打个雪仗什么的。”

       格拉海德这时候已经输得相当惨烈,准备和莫甘娜在外面的雪地战场见,可莫甘娜不陪他玩了。

       “我才不去打雪仗。”莫甘娜说,“我宁愿在屋子里抱着杯热可可看你们在外面打哆嗦。”

       虽然如此,不过报名的人依然不少,除了莫甘娜和乔治,其他人都决定去玩玩。

       “亚瑟呢?”大家穿衣服的时候珀西问。

       “大概在楼上吧。”兰斯洛特说,“你们先走,我去叫他。”

       “我等你。”高文系好鞋带,在鞋凳上一屁股坐下。

       兰斯洛特上楼之后发现亚瑟确实在那里,阁楼里没有电视,他正和梅林在床上看电脑,兰斯洛特进屋的时候亚瑟正啪嗒啪嗒敲着什么东西,梅林靠在他的肩头睡得很熟。

       “我在改圣诞演讲。”亚瑟主动交代,“下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来把你赢的钱给你。”兰斯洛特把硬币放在床头柜上,“他们在计划去湖边走走,一起来吗?”

       “我得把稿子改完。”

       “圣诞了。”

       “圣诞国王也不放假啊。”亚瑟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亚瑟,带他出去走走吧,呼吸点新鲜空气。”兰斯洛特提议,“那个演讲稿已经改过很多遍了,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能改出来,梅林也不能老闷在屋里。”

       亚瑟想了想,保存了文件,关了笔电放到一边,然后开始给梅林换衣服。去年圣诞的时候伊连送了梅林两件新毛衣,都是开衫的,大概是觉得这样好穿。亚瑟谢过了他,不过没给梅林穿几次,后来珀西说,亚瑟有次无意中提了一句,梅林穿套头的好看。这会儿亚瑟正帮梅林脱掉睡衣,拉着他的手帮他把出门的衣服套上。这么久以来,兰斯洛特已经学会了不在这个时候帮忙,他说我去帮梅林把鞋拿过来,然后就离开了。

       十分钟后,亚瑟背着梅林下楼的时候已经给他穿了里三层外三层。

       高文说会不会穿厚了,亚瑟说不动的人在外面会很冷。

       “我们就待一小会儿。”他一边说一边给梅林系围巾,系好了,把下摆塞进羽绒服里,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他蹲下身,将梅林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抹,把毛线帽拉下来,又调整了一下才将梅林拉到背上。

       一开始四个人沿其他人的脚印慢慢走,后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把脚印刷得看不见了,高文就提议他们随便走走。

       “走哪儿算哪儿呗。”他说,“四个大男人,还能找不回去?”

       亚瑟没说话,但这句话关于数词的部分听得他很感动。

       他们漫无目的地继续走,也不知道是在走向什么方向,雪下了没一会儿就停了,踩进去也就能淹没脚掌。他们呼着云朵,沿一座缓坡往上爬,爬了大概七八分钟,再往下看,银装素裹的罗默德湖区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一点点湖泊像精灵的眼睛一样闪烁。亚瑟看着那一切,感受着梅林呼在他耳畔的温柔的热气,忽然觉得非常平静。

       “你们想不想下去滑冰?”高文问,翘起腿看着鞋底,“会有一定摩擦,不过可以试试……”

       “你们去吧。”亚瑟说着侧过头贴了贴梅林的脸,“有点冷了,我带他先回去。”

       高文和兰斯洛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亚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目光。

       “要不要歇一会儿?”兰斯洛特问。

       “不用。”亚瑟说着往上掂了掂,“梅林这点儿小体重,我还背得动。”

       他们走后,兰斯洛特和高文看着两人的背影。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亚瑟就这么背着梅林走着走着,梅林就忽然醒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兰斯洛特问。

       “那亚瑟还不得激动得一松手把梅林摔下去。”高文跟他开玩笑,“走吧走吧,亚瑟好不容易能摆脱几天国王光环专心陪他家那位,咱们就别打扰了……”

再怎么逞强,等亚瑟背着梅林回到屋里,两条胳膊还是酸得不行,他把梅林放在沙发上,回了回腰。

       “等梅林醒了,恐怕得和你昼夜不息地做腰部复健训练了吧。”莫甘娜玩笑着递给他一杯热茶。

       亚瑟斜了她一眼,还是咕哝了句“谢谢”,他动作僵硬地接过茶试了试杯子温度,然后摘掉梅林的手套,把茶杯捧在梅林手里帮他暖手。

       莫甘娜看他这么做,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喝了一大口自己那杯茶。

       “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对吧?”过了会儿莫甘娜问他。

       “准备了。”

       “也给梅林准备了?”

       亚瑟看着她,“你知道我会的。”

       “你准备了什么?”

       “哪有人在拆礼物之前问这种问题?”亚瑟瞪她一眼。

       莫甘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亚瑟,我知道去年十一月你从王室珠宝厅里取走了点东西。”

       “所以呢?”亚瑟问得不动声色。

       “你去年没给梅林圣诞礼物。”

       “我想等他醒了再给他。”

       “那是你母亲的戒指。”

       “莫甘娜,你想说什么?”亚瑟冷漠地看着她。

       “我真不想说这个。”莫甘娜咬着牙,“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梅林真的不会再醒了?”

       “我想过。”亚瑟的表情更冷漠。

       “你想没想过,现在你年轻力壮可以四处背着他走,如果哪天支撑你们生命的魔法消失了,你和他都老了,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办?”

       “那我们就一起躺在床上。”

       “我就知道会这样。”莫甘娜这会儿跳起来了,“你,梅林,你们俩就是一对儿彻头彻尾的傻瓜。”

       “莫甘娜。”亚瑟叫她,“如果你是我,梅林是莱昂,你会放弃他吗?”

       莫甘娜愣了会儿,然后她说:“我不会许下我完成不了的承诺。”

       “我也不会。”亚瑟告诉她。

       莫甘娜叹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个袋子,“给。”

       “这是什么?”亚瑟手心还捧着捧着茶杯的梅林的手,用下巴指了指袋子。

       莫甘娜将梅林手里的杯子暂时拿开,没好气地把东西塞给亚瑟,“送你们的准订婚礼物:潘德拉贡皇家求婚戒指盒。”

       亚瑟把戒指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打开。

       盒子里是他父亲那枚婚戒。

       “本来他们的戒指咱俩应该是一人一个。”莫甘娜开始解释,“不过鉴于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把王室印戒交给我,所以戒指换戒指,父母这对婚戒,就不拆了。”

       “莫甘娜……”亚瑟感动地看着她。

       “得得得。”莫甘娜摆着手,“我见不得小男孩在我面前哭。”

       亚瑟飞快地抱了她一下。

       莫甘娜嘴巴上说着自己受到了惊吓,脸上的笑容倒是开心得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可别抱上瘾了……”

       “你去哪儿?”亚瑟问她。

       莫甘娜一边走一边冲他摆手,“还能去哪儿?我去写个番外平复一下……”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莫甘娜指挥着魔法留在这里洗碗,自己则和亚瑟一起通过门钥匙回到了白金汉;他们发表过圣诞讲话,又用门钥匙回来,前后花了不到四十分钟。之后伊索尔德将客厅里的壁炉调旺,兰斯洛特拧低了收音机按钮,大家听着背景里循环的一首首圣诞歌曲,集中在沙发和圣诞树一带一起吃布丁、拆礼物。格拉海德花了六个礼拜暗示某人他想要新上市的《骑士传奇4:地牢奇遇》游戏,所以这会儿最心急。伊连觉得那么想要自己买就好了,格拉海德却说不不不这是给某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培养感知力。珀西瓦尔听了,就在一边摇头说这群小孩。

       格拉海德最后当然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礼物,除了亚瑟,大家都得到了。亚瑟的礼物是最多最高的,因为他的是双份,他先拆了自己那份,然后兰斯洛特帮他一起把梅林的那份搬到了楼上,亚瑟告诉梅林晚上他们一起拆,亲了亲他的额头和兰斯洛特一起回到楼下。楼下米希安正挥着魔杖将五彩缤纷的包装纸叠成千纸鹤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乔治出于好奇问她能不能叠成别的东西,米希安就叠了一些青蛙在屋子里满屋跳;其中一只不要命地跳到了莫甘娜头上,她把它拽下来,塞进了哈哈大笑的高文嘴里。

       亚瑟在这样的气氛中挨了三个小时,然后回到了阁楼。关上门后,他打湿毛巾,拧干给梅林擦了脸,然后又擦擦手;之后亚瑟坐到床头,开始陪梅林拆礼物。

       “伊索尔德给你织了顶帽子,还有配套的手套……乔治送了一本书,好像是草药大全一类的玩意儿……这盒糖是高文给的,哦,他还写了句话:‘嘿,哥们儿,记得在保质期内吃完啊’……”亚瑟将盒子转了几个面,“保质期十二个月,看来你得赶紧醒啦……”

       后来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从斜开的天窗看天空;亚瑟关了灯,却还看不到星星,直到他眼里泛起了水才看到那么一两颗。而在他身侧,梅林的眼睛闭着,亚瑟看不到那对有点蓝、有点灰、有点绿的眼珠,好像夜晚降临,所以要拉上窗帘似的。亚瑟看着他,觉得有什么温暖却很冷的东西从眼角滑出来,翻过他的鼻梁往下淌。

       那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

 

       梅林昏睡二十六个月后,亚瑟闯了祸,他上一秒好端端走在格拉纳达一条街上,下一秒忽然决定要把一个青年往死里揍。

       事发时莫甘娜正和莱昂参观阿尔罕布拉宫,等消息铺天盖地地传来、两人匆匆忙忙赶回去,亚瑟脸上已经挂了彩,正垂头坐在一把椅子上。盖乌斯年纪大了没跟来,随团御医正胆战心惊地用棉签给他擦药。

       “怎么回事?”莱昂问,自从他和莫甘娜订婚,把亚瑟当君主的同时多少也把他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咱们这次来安达卢西亚是为了表达感恩的,王座事件中他们接待了多少人……”

       “我她妈打的又不是西班牙国王。”亚瑟火冒三丈地顶回去,“不过就算那人是西班牙国王——”

       “那人说梅林什么了?”莫甘娜精明地问。

       亚瑟不说话。

       “那人说梅林什么了?”莫甘娜问事发时跟着国王的乔治。

       乔治瞥了一眼亚瑟,没敢说话。

       “莱昂,照顾一下亚瑟,乔治,你跟我出来。”莫甘娜说着往门外走。

       等他们出了房间,关上门,莫甘娜又问了一遍:“那人说梅林什么了?不知道情况我没法交涉。”

       乔治这次不再犹豫了,脸上也闪出些罕见的愤怒,“我西班牙语不太好,不过我听懂了大意。”

       莫甘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本来在进行一个日常接见,就是……挥手,微笑,这类的。”

       “然后?”

       “对方在人群里,离我们很近,他说话声音不低,应该知道那样的距离陛下可以听见,他在跟朋友开玩笑,他们先说真想知道梅林——梅林是不是热的。”

       “然后呢?”

       乔治的声音变得又低又紧,“然后其中一个说如果梅林还是热的,就算一点灵魂没有也还是……还是‘一团可以操的肉’。”

       莫甘娜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绿眼睛已经烧起来了,“然后亚瑟就扑了过去?”

       “然后陛下就扑了过去。”

       “你们就没人拉他?”

       “他一直占上风。”乔治这样回答。

       莫甘娜点点头离开了;三个小时后,她回到了加西亚国事接待厅,问亚瑟愿不愿意一起去吃晚饭。

       亚瑟看着她。

       “看我干嘛,问你去不去吃饭。”

       “对不起。”亚瑟说,“我知道我该表现得像个国王,可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

       “别对自己那么严厉。”莱昂安慰他,“你才十九。”

       亚瑟摇着头,“年龄不能成为借口,我是国王,我该表现得像个国王。”

       “国王怎么了。”莫甘娜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是个人谁还没点儿脾气,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三拳两脚总比你背地里用国王势力弄死他强,”她按着亚瑟的肩膀,“老弟,你打得光明磊落。”

       可亚瑟依然显得很懊恼。

       “你后悔揍了那家伙吗?”莫甘娜问他。

       亚瑟摇摇头。

       “那就是了。”莫甘娜说,“你是要当国王,又不是要成仙,成为一个国王首先得成为一个人,一个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优点弱点的人,一个完美无缺、没有情欲的人是没法体察人心、发现问题的——当然,你在控制脾气方面的确有待进步。”

       亚瑟想了想,“可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莫甘娜干脆地说,“英国公民在西班牙打了人怎么算就怎么算,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今晚的国宴我已经协议推迟了,你揍的那个弗朗西斯•菲德尔也被我保护起来了,他这时候出什么事儿这笔账都会记到咱们头上,明天早上我会去找他谈谈——”她看着莱昂、亚瑟和乔治的表情忽然转成一模一样的惊恐,“放心,我只是去找他友好地聊聊天,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这样。现在谁想去尝尝西班牙海鲜饭?”

       那天晚上亚瑟没什么胃口,低着头把盘子里的龙虾扒来扒去、扒来扒去。格拉海德讲了好几个笑话调节气氛,却并没起什么作用,直到他们喝下最后一杯酒、上了楼,亚瑟的脸色才有了缓和:打结了整天的眉头松开,蓝色的眼睛从一潭死水融汇成温柔的月光下的海。

       格拉海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梅林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条薄毯,他没有醒、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儿,却足以用简单呼吸撑起那个最贫穷的国王全部的幸福。

 

       梅林昏睡两年零八个月后,莱昂讲了个笑话。

       骑士团每个人都会讲笑话,讲笑话的方式也各有不同,比如高文常常在讲之前自己先笑翻天,比如兰斯洛特讲笑话时自己从来不笑,比如大家常常笑完了才发现乔治并没有在讲笑话,比如珀西瓦尔的笑话格外冷、伊连的笑话接近冰冻,而莱昂的笑话没人会笑——除了莫甘娜,莫甘娜会笑话他笑话讲得有多差。

       所以当某天莱昂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了时,莱昂感到得意极了,他满面欢笑,觉得自己猛然间窜高了两头,变得威武而英俊。等大家笑完,又过了一会儿,亚瑟也笑起来,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但更像在自言自语:梅林一定会喜欢这个笑话。莫甘娜愣住了,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然后亚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很抱歉地看着大家。

       就在那时候莱昂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梅林还活着,无论他在与不在,他都存在于亚瑟身上,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叹息,他活在他的每一个笑容里。

       也正因如此,他觉得命运如此不公。

       如此不公。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虽然亚瑟身上的时间好像从梅林睡着的那刻起就静止了。亚瑟的能力向前飞跑,感情却固执地留在原地,他就这样过了三天、一个礼拜、四个月、半年,冬天走了又来,走了又来,雪一场一场下,叶一场一场落,一层一层叠起来。二零三七年一月的时候,亚瑟对梅林说英格兰的冬天太冷了,咱们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好不好。他们去加勒比海上一个叫彭塞湾的地方度假,莱昂作为安保也跟去了,亚瑟给梅林换上泳裤,涂好防晒,带他下海,他抱他一步步走进浪花里,久久地让水流拍着他们的腿,他拉着梅林的手,让被阳光烤暖的细细的沙子流过他的指尖,有时候他找了奇形怪状的海螺,就会敲一敲,放到梅林耳边。某天早上起了风,亚瑟就带着梅林留在室内,他将所有窗户关起来,把梅林揽在怀里给他念书,就这么念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风停了,莱昂走到露台上,发现目光所及一朵云也没有,天空干干净净,仿佛倒转的海,他问亚瑟是否想出海,亚瑟想想说好。

       游艇驶出海湾,他们在甲板上撑开白色的阳伞。莱昂安排好工作,走来走去,提心吊胆地瞪着透明的天空和脚下水里的鱼,后来亚瑟受不了了,就招呼他一起休息;自从两个月前莱昂和莫甘娜确定了婚期,他和亚瑟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复杂。这会儿莱昂趁着天时地利,逮准机会和亚瑟谈起了莫甘娜。

       “我真的……很爱她。”莱昂真的不常说这种话。

       “我知道。”亚瑟说。

       “也许不像你对梅林一样——”

       “没人能像我对梅林一样。”亚瑟打断他。

       莱昂不知道说什么。

       亚瑟跪在太阳椅边,给梅林的手补完防晒霜后抬起头,“但也没人能像你对莫甘娜。”

       莱昂有点感动地看着他。

       “趁着人还在,相爱就在一起吧。”亚瑟说,“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莱昂使劲点点头,“梅林也一定会醒的。”

       亚瑟笑笑,没说话。

       莱昂起身,继续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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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大手皇姐٩( 'ω' )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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