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是火

人是一种两栖动物,同时生活在物质和精神世界中。

Glassglow玻璃辉 「第十四章:耀日之光(下)」

楔子点这里


简介:2017年,Merlin决定发动战争创造“阿尔比恩最危急的时刻”,于是他骑着龙出去溜达一圈向麻瓜们公布了魔法。


第十四章 耀日之光(下)


       
       圆形会议厅里挤了至少一百个人,除了各国元首、翻译和安保人员,还有几位朋友和十几位专家。莫甘娜的电话已经被连到外放广播上,此刻她正急急火火却条理清晰地简介着事情的原委,等她话音落了,各国同传翻译还没有说完,亚瑟趁这段时间扑在话筒上问她:“你怎么样?”

       “还算安全,莱昂在我这儿,我们正等着杰米回来救援,你们得赶紧把人疏散……”

       “已经在做了。”亚瑟告诉她,“从那边情况看,疏散范围目测多远?”

       “从图纸看?所有人。”

       “所有人?!”高文叫道。

       “所有人。”莫甘娜坚定地告诉他,“英格兰人、苏格兰人、整个不列颠的人,加莱那边最好也避一避。”

       “没必要。”会场内一个麻瓜插话,“亚瑟王座只能算是火山中的小不点儿……”

       “这个‘小不点儿’两个小时前还没有人想到会爆发。”莫甘娜没好气地顶回去,“咱们现在要对付的不是科学是魔法——”

       “只能用魔法对付魔法。”盖乌斯点着头。

       “有什么解决方案吗?”亚瑟问。

       “如果亚瑟王座已经变成了魂器,所有对付魂器的办法都行吧?”兰斯洛特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莫甘娜在电话那边叫着,“亚瑟王座不是一般的魂器,因为阿萨把自己整个灵魂都搭进去了,而且那是一座山,你不能用蛇怪的牙齿或者格兰芬多的宝剑——它们可以对付其中灵魂的部分,但是物质属性对付不了岩浆……”

       “厉火呢?”盖乌斯问。

       “厉火不好控制。”一名叫埃德温的专家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太少有人能掌控厉火……我这边脸就是例证。”

       “你们那边关不掉吗?”高文问电话那头。

       “如果关得掉早关了。”莫甘娜告诉他。

       “还有什么信息吗——”珀西瓦尔抱着点希望。

       “没了。”莫甘娜干脆地回答。

       “待在那儿别动。”亚瑟叮嘱她。

       “我还能去哪儿?”莫甘娜讽刺地反问。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然后挂断了。

       亚瑟思考了几秒,然后转向屋里一个褐发姑娘,冷静地吩咐:“茜法,通知不列颠境内所有电台、电视十五分钟后安排一次实时直播。”说完他划开地图压着,挥手叫来那群专家,“关于疏散,你们有什么想法?”

       “气体很难成为灵魂附着点。”那名叫埃德温的专家接话,“所以我推测这次的火山灰不会太多,抛开临海的东边不谈,剩下西、南、北三个方向每五百米设立一个火山灰浓度监测点,”埃德温说着在图上画了三个形状不规则的大圈,“第一个圈是死亡区域,左右都会被连累,必须先把这些人撤出去,然后是第二个区域、第三个区域,最后是剩下的人——如果情况真的糟到那一步。”

       亚瑟点点头,“伊连,特里斯坦,伊索尔德,疏散这件事交给你们负责可以吗?”

       三人点点头,亚瑟抬手示意他们先别走。

       “我相信我们的公民可以先去你们那儿临时避难?”他问元首团。

       美国总统隔着大西洋默不作声,首先回应的是德国总理,接着另外几个欧洲元首也纷纷同意,其中几个人眼瞅着大门,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止边境。”亚瑟面色柔和、声音坚定地继续争取,“如果你们回去后能开放所有交通方式,包括魔法的那些,幻影移形和壁炉……”

       几位元首开始犹豫,这时候高文坐在桌子上,一边刷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公布了一条消息:“皇家科学院刚刚公布了第一轮火山灰监测数据,能见度不足,他们关掉了格拉斯哥国际机场。”

       “欧洲之星——”法国总统开口。

       高文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欧洲之星那个地理位置?二十分钟前就废了。”

       “听起来需要调用我们的船。”亚瑟看着元首团,表情依然温和。

       短暂的七八秒后,答应支援的几个邻近国家纷纷同意;亚瑟一偏头,看到高文又划了两下屏幕,关掉了上面的贪吃蛇游戏。

       “乔治。”亚瑟转向他最严谨的干将,“安排各国使团尽快离开这件事能不能交给你?”

       乔治点点头。

       “务必保证各个国家峰会使团的每一个人都安全离开。”

       乔治将脑袋点得更厉害,一开始他不明白亚瑟为什么要强调这句话,一道问询的目光还没送出去亚瑟已经摆开头,目光找到了人群中的兰斯洛特;两人目光交汇了不足一秒,然后兰斯洛特退了两步,悄悄离开了房间。

       “盖乌斯,你和艾丽斯能不能联系全国上下各大医院组织救援?”

       盖乌斯点点头,抱了一下亚瑟才和艾丽斯离开。他们走后,亚瑟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几位专家:“有什么方法可以控制那座山吗?”

       “我们几个刚才根据最新数据研究了一下,应该可以采用物理降温。”那名叫塞德里克的专家提议,“我不太清楚魂器是什么东西,不过岩浆遇冷总可以停下。亚瑟王座原本有五个火山口,虽然早已被大量沉积岩填平,这次也只裂开了一个,不过原本的岩浆流依然存在,再怎么附着灵魂上去都要遵循一定物理规律,所以不出意外岩浆应该会按着原本的轨道流,这两处,”他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画,“lion's head和lion's haunch是重点防范对象,当年亚瑟王座形成之初爱丁堡还是一片靠近赤道的湿沼泽,岩浆先推开石灰层形成了一个小山锥,第一个爆发点就是lion's head,它的爆发指数最高,四条主岩浆流都集中在这个口;其次就是lion's haunch,它带出了大量熔融玄武岩、火山灰和气化水,这儿的情况最复杂,第五到第十三号岩浆流就是从这儿出来的,所以如果想用物理降温最好用五点控制法,”他指着地图,“找五队人马从索尔兹伯里峭壁、威尼丘、这边这个采石场、圣安东尼教堂和荷里路德宫宫门前进行物理降温。”

       “要把主要人力集中在西边。”那个叫埃德温的人补充,“亚瑟王座是典型的鼻尾丘结构,整个向东歪,倾角二十五,我们可以实时观察它的状况,看看能不能通过楼群爆破把岩浆逼进福斯湾,只要进了海就没威胁了,我们真正担心的是……”

       两名专家交换了一下眼神。

       “是什么?”高文急坏了。

       “是这样。”埃德温给他们解释,“亚瑟王座的岩石结构主要有三种:沉积岩,玄武岩和火山集块岩,后两种咱们可以暂时不去考虑,麻烦的是第一种;勘探显示亚瑟王座最初定型后曾有过第二次‘不完全爆发’,顶部累积的大量沉积岩迫使新的岩浆涌入后被困在了地下,侵入地表较为脆弱的部分后形成了一张火成岩床,实际上咱们现在看到的索尔兹伯里峭壁就是倾斜了二十五度角后的岩床的一角。”

       “所以说?”亚瑟问。

       “这就相当于在爱丁堡、或者更大范围内铺了一张电热毯,如果像您刚才说的亚瑟王座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能够决定走向……”

       高文明白了,“阿萨随时可以把英格兰变成一只平底锅。”

       亚瑟的脸色像刚被平底锅拍过,“咱们先从五点控制开始,”他缓了缓说,“珀西瓦尔,格拉海德,米希安?”

       “交给我们吧。”珀西瓦尔应道。

       “米希安,隆巴顿先生现在能联系上他父亲吗?”

       “能。”公主点点头,“马修十分钟前联系了凤凰社和邓布利多军,托兰斯和高文的福,他们几个礼拜前就进入了紧急状态……”

       三人离开后,盖乌斯回来了,他汇报了一些医疗救济情况,亚瑟听完,继续问火成岩床的问题,“有什么办法能测定这张岩床究竟多大么?”

       塞德里克摇着头,“有,可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测定,一旦对方发现了这个破绽,他可以随时把范围扩出去……”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高文问。

       埃德温想了想,“除非能从源头掐断,只有断掉附着在火山上的意识,才能根本解决所有这些麻烦。”

       “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阿萨的意识早晚会发现这个破绽,最好的情况是咱们及时疏散了所有人,他一气之下把整座岛变为焦土,最差的情况是他下一秒就会发现,这样的话,所有来不及离开的人……”

       “英国现在有八千万人口。”亚瑟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所以咱们现在只能干吗,祈祷吗?”高文觉得胃里全是恐惧,“如果那个王八蛋毁了这片土地,不列颠人就变成下一个流浪民族了?”

       “有没有办法可以把阿萨的灵魂剥离?”亚瑟睁开眼睛,问盖乌斯。

       “对方花了几十年研究怎么把一片灵魂附着上去……”

       一众人面面相觑,艾丽斯点着额头和前胸做了个祷告,她刚放下手,茜法回来了。

       “我先去做声明。”亚瑟站起来,“人们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自救。”


       亚瑟在视频里一共讲了四件事,第一件他简介了一下正在发生的事,第二件他号召不列颠麻瓜和巫师暂时放下仇恨,互相帮助,第三件他讲到了几种主要的撤离方式,说更具体的细节会稍后公布在所有公共平台,第四件他说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不会走,最后他开了个玩笑:亚瑟王就该坐镇在亚瑟王座上。他说这话时的语调不像国王,不官方、不空话、不隐瞒,倒像最烂俗的美国大片里的英雄主角,让人不自主地产生一种深深信赖——这家伙,这个严肃、勇敢又帅气的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没有岩床那件事,高文都被他骗了。

       亚瑟讲完后视频里开始播放具体的撤离地点,高文关了声音走到窗前,索尔兹伯里峭壁像一支巨型温度计似的悬在空中,只要那里滴下一滴炙热的液体,那就是这片土地死亡前最后的眼泪。高文浑身冰凉地看着窗外,直升机在灰蒙蒙的天空里一趟趟地从北海运来上百加仑的水,洒下来却像些毛毛雨似的无能为力,地面上的巫师骑在扫帚上,魔杖里喷出汩汩水流在荷里路德宫外形成道蚕蛹似的墙,不断有水气从四面八方升上来,空气中飘着一种鹅毛大的灰雪……盖乌斯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口罩,高文把它揣进口袋。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高文发现自己非常平静,这不像希尔内斯,也不像巨石,这次耸立在面前的是某种他无能为力的东西。他站在窗边看着天空里降落的死亡,胃里空空一片,却并不想要食物……

       “咱们这次是不是真的完了?”高文问老人。

       老人看着他,捏紧了胸前的十字架,“祈祷吧高文,祈祷吧。”


       就在荷里路德宫在尚未通电的电热毯上瑟瑟发抖时,莫甘娜和莱昂这边终于坐上了杰米的船。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等你过来莱昂一把胡子已经长到地上了呢。”莫甘娜愉快地亲了亲杰米的脸,爬进了摇晃的船舱。

       杰米脸一红,不自在地瞥了莱昂一眼,“头儿,咱们现在去哪儿?”

       莱昂看着莫甘娜,“全不列颠都在疏散。”

       “所以几个小时后那儿就没人了?”莫甘娜耸耸肩,“听上去像个度假的好地方。”

       莱昂笑了,“那就去那儿吧,”他看向杰米,“如果你想离开……”

       杰米转动钥匙作为回答。

       发动机突突响起来,水星牌双涡轮转动着在船尾打开一片沸水般的浪花,汽艇在阻力之下高昂着头,拖着这条白色尾巴窜出去,直直逼向远处黑烟笼罩的、淌血的地狱。而当小小的船只披荆斩棘、滑过大片开阔的水域,船上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过去的不过灾难的预告片而已。


       亚瑟王座宛如融化的王冠,大地站起来,轻轻抖一抖所有人脚下的地毯。短短十五分钟内,方圆十里再没有一辆车能用熔融的车胎开出一厘米,石砖膨胀着翘起来,沥青开始冒泡,电线杆噼里啪啦倒在地上、黑色橡胶很快缠成煮软的面条;爱丁堡古典优美的楼群一片片好似误入沼泽的天鹅,缓慢而绝望地沉入泥浆。

       此时此刻火山口终于定型,近千度的粘稠的岩浆沿史前的十三条通道慢慢流淌,宛如一次最温和不过的释放——只可惜,只有死人才看不透这种假象。

       等莫甘娜、莱昂和杰米抵达荷里路德时,情况已经不能再坏:在“电热毯”的作用下,五点控制法已经失去了百分之八十的功用,亚瑟不得不将最后一批人撤回荷里路德宫前,用一面水墙作最后的盾牌——他答应过绝不先行离开,不过米希安和盖乌斯还是将宫殿的壁炉连上了飞路网;他们在摇晃的地面上摆了两缸飞路粉,只等万不得已的时候强行撤退;除非出现什么奇迹,否则这一刻是一定会来的。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珀西瓦尔又追问了一遍,他满头大汗,手臂被热气烫伤了好几块。

       埃德温摇摇头,“没有了,除非能剥离阿萨的灵魂,没有了。”

       高文怪笑一声,“靠,老子才做了几个月骑士怎么就要死了。”

       亚瑟吞了吞口水,感觉格温坐到了身边,他侧过一点脸来看她。

       “格温……其实你可以走的。”

       她给他看手上的戒指:“咱们订婚了,记得吗?”

       亚瑟的表情很复杂,莫甘娜看着他俩,脸上的表情更复杂。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救不列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米希安轻声说。

       “我也是。”亚瑟附和。

       盖乌斯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莫甘娜注意到了这点,还不及她发问,老人已经转过脸看着她弟弟。

       “任何代价吗?”

       “什么?”亚瑟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了救不列颠,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仿佛有什么忽然击中了他,亚瑟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盖乌斯看着那孩子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人心里有什么在尖叫着不想听到答案,可八千万人的代价太沉重了,灭国的代价太沉重了,老人无法保持沉默。

       “咱们没法将阿萨的灵魂剥下来,但也许可以将另一具灵魂附着上去。”

       莫甘娜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二次献祭。”

       盖乌斯点点头。

       “我来。”亚瑟迫不及待地跳起来,仿佛要将一个不在的人护在背后。

       “献祭的人得有魔法吧。”莫甘娜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我来。”

       亚瑟想反驳,可莫甘娜在他开口之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可做不了这个,你是个愚蠢的麻瓜。”

       “能不能用莫甘娜的魔法做润滑,献祭我的灵魂?”莱昂问。

       “或者我的。”高文也站起来了,“我对付熊孩子最有一套……”

       盖乌斯用眼神示意他们坐下,“莫甘娜,你和阿萨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魔法根本压不住他。”

       “我的灵魂可以。”莫甘娜反驳,“森德里德说过魔法只是润滑,我的灵魂可以压住他。”

       “可阿萨把自己的灵魂完完整整地交了出去。”盖乌斯说,“咱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人性的部分。”

       “他有——”

       “他已经失控了。”盖乌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如果你压不住他,就是白白去送死。”

       “至少也要试一试。”莫甘娜还在争取,“阿萨拥有的可是中古魔法,除了我谁还能和他比肩?”

       格温恍然大悟:“有一个人。”

       “谁?”莫甘娜问。

       亚瑟闭上眼,一颗心沉到了胃里,“梅林。”


       梅林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车里。

       他捂着脑袋迷糊了一会儿,想起来他上一幕好像是在玻璃箱,有人打破了玻璃箱,那人跟他说对不起,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对方就已经一掌敲在他后颈把他敲晕了过去;他迷迷糊糊想着这一切,从车后座上爬起来,看到了罪魁祸首:兰斯洛特。

       “在你打算说什么之前,先听着。”兰斯洛特一边用眼角瞄着路况一边伸手把他的脑袋往下按,“是亚瑟让我带你走的,用不了几个小时全世界都会以为你死了,所以你现在最好用魔法摘掉你这条胡子,待会儿咱们到了希斯罗壁炉大厅,你可不能以老梅林的身份去抓飞路粉。”

       “发生什么事了?”梅林看着窗外一片混乱:尖叫的人群,麻瓜和巫师混在一起,一家家店铺大敞着门,满街都是行李箱和日用品,不知是否是车玻璃的缘故,一切看上去灰蒙蒙的,空气有点呛人,还有种不寻常的热。

       这时候前面的车子挪动了一点,兰斯洛特赶紧踩下油门跟上,“你别管了。”他告诉他。

       梅林想了想,“他需要我帮忙吗?”

       “你现在乖乖跟我走就是帮他最大的忙了。”

       梅林还想说什么,兰斯洛特的手机响了。兰斯洛特犹豫一下,还是接起来。

       “喂?”

       听筒声音不算大,可在封闭的车内倒也听得清楚。

       “兰斯洛特,梅林和你在一起吗?”

       是格温的声音。

       兰斯洛特没有说话。

       “兰斯。”电话那头的人急了,“如果梅林和你在一起——亚瑟有麻烦了!”

       “兰斯。”梅林从后座探过身,伸手向他要手机。

       兰斯洛特听着耳边的催促,还有眼前无声的催促,捏紧了手机,像个幼稚的小孩不肯交出一颗糖。

       两人这样僵了一会儿,然后梅林叹了口气,“不愿意给我,就开免提吧。”

       兰斯洛特看着他的脸,梅林对他微微一笑。

       ……

       兰斯洛特最终还是将车子停到路边,在疾速涌动的人流中,他们仿佛一个时间定点,车外所有喧嚣都一下子变得很远。

       “格温,我在这儿,亚瑟怎么了?”

       接下来的四分钟是兰斯洛特一生中最漫长的四分钟,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每当他回忆起那时候梅林的脸都会觉得心酸,那种平静、深情混合而成的东西像晨光或者夕阳一样笼罩在那张年迈的面孔上,梅林就那样安静地听着一切诉求,像块透明的玻璃一样对太阳的每道光线照单全收。等到听完,梅林问格温:“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他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格温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回答:“是他让我打给你的。”

       这句话格温说完就后悔了。

       可就在她想改正的时候,随着三点八英里外一座信号塔的坍塌,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兰斯洛特握着手机,徒劳地想再拨过去。

       “格温在说谎。”

       “我知道。”梅林将头靠在后座上,“可我还是要去。”

       “你不一定……”

       “兰斯。”梅林叫他,“他不是我的命运,是我的选择。”


       天空已经转成了紫红色,浓烟翻滚,闪电密布,主峰处源源不绝的岩浆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稳步前进,逼宫荷里路德。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十五分钟过去。

       大家集体沉默着,但没有一个人离开。高文在屋里踱来踱去,手里攥着个手机,伊连和珀西在电脑上查看着疏散人数的实时数据,盖乌斯坐在角落里,和刚刚回来的艾丽丝四只手握在一起。

       就在莫甘娜抱起手臂,瞅着弟弟打算说点什么时,眼角却忽然捕捉到了些别的东西;莫甘娜两步走到窗边一把掀开窗帘——

       窗外能见度极低的视野里正漂浮着一条金线,线的一头连着那座山上慢慢淌下来的熔岩,另一头连着一个人,那人坐在一条白龙上;白龙像散步似的,慢悠悠地一下下拍打着翅膀,所到之处灰尘被掀开,云团似的向后退去。身后有人惊叫了一声“亚瑟”,莫甘娜刚回头,亚瑟已经跑了出去。

       她往外追。

       所有人都往外追。

       亚瑟拼命跑、拼命跑,梅林那么远,他似乎永远跑不到他身边。

       他推开一个人。

       他推开更多人。

       许多人在身后叫他,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看见那条吞噬梅林的金线。

       它越来越短,那么脆弱,好像牵出的丝。

       水气扑在他脸上,高温扑在他脸上,可什么都不能让他停下。

       白龙越飞越高。

       他抢过一把飞天扫帚。

       格温终于抓住了他。

       亚瑟试着将她的手拉下来,“格温,放手……”

       可她倔强地踮起脚尖,箍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亚瑟将她拉开,语气不再温柔:“是你告诉他的?”

       格温看着他,在她的印象里亚瑟从来没有这么可怕,她吓得一哆嗦,下一秒就哭起来。

       “是我!亚瑟,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替你说,你做不到的事我替你做!就算他今天不去献祭明天也活不下去,让他这么去了也算是一种赎罪对不对?对不对?”

       “格温。”亚瑟握住她的肩膀。

       “亚瑟,我求你别去、别去……”她在他胸前抹着泪,“对他来说,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亚瑟终于将她推开,“对他来说,我去了。”

       高文想的是另一个问题:“灰这么大,你怎么过去?”

       亚瑟扬扬手里的飞天扫帚,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该对他们说,他辜负了格温、辜负了这里所有人,他答应像个国王一样死守坐镇,最终却还是被自己的私心拐跑——可他没办法,他的灵魂他的感情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交给了另一个人,他不知道梅林是不是他的命运,但他知道他是他的命。于是他用眼神和朋友们一一道别,接着从手上取下王室印戒,交给莫甘娜。

       “你想好了?”莫甘娜问他。

       “照顾好卡美洛特。”亚瑟这样回答。


       热浪。

       岩浆。

       烟尘浓度越来越大,没一会儿视野里就只剩下那道金光,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某部安静的默片里飞翔,顺着某条神秘的时间线一直穿梭回一千五百年前那场他并未亲临的战场……

       他找到梅林的时候白龙上的人已经几乎昏迷,手腕上那条输液管似的金线越来越细;他提着飞天扫帚、抓着鳞片爬到龙背上,双手穿过腋下将梅林拖进怀里,梅林睁开眼睛看他,有点灰、有点蓝、有点绿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亚瑟圈住他的脖子,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累了吗,”他温柔地问他,“累了就睡吧,我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


       艾苏萨投入火山的那一刻黑夜恰好结束,太阳升起,巨大的光球爆炸,白光包裹了一切,耀日之光照遍了大地……

       很久以后,大地不再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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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终于把编剧那个坑爹的“耀日之光”脑洞填上了Orz

至此,所有害梅守寡的人/龙除了皇姐已经全部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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